中国人要外圆内方.doc

中国人要外圆内方 ——西安讲座答听众问 主持人：朋友们，久久的掌声可以让我们感受出来孔庆东教授今天 精采的讲座，让我们再一次把掌声送给孔老师好吗。接下来我们留 有一部分时间给各位听众，您可以通过提问的方式向我们孔博士请 教，也可以写字条交给我们工作人员，也可以现场举手示意我，现 在提问开始。像我们来的新闻媒体也可以向我们的孔老师提问。 提问：刚才有一部作品孔先生没有提到，路遥的《平凡世界》，您 怎么看？因为我非常喜欢。 孔庆东：路遥的《平凡世界》也是我非常喜欢的。我最喜欢的陕西 作家的作品就是路遥的作品。路遥先生去世之后，我曾经帮他的孩 子联系到北京上学，很可惜没有成功。那部作品我觉得是一个传世 之作，绝对可以作为中国当代文学作品的一个经典流传后世的，它 的意义甚至在《废都》和《白鹿原》之上。而且路遥也是一个作家 的榜样，当然我不同意作家把自己的生活搞那么苦，但是他为民请 命的精神，继承了中国知识分子的传统。非常谢谢这位朋友提醒我 。 主持人：其他朋友还可以继续提问。 提问：我想问一下孔老师，刚才您说现代文学是五四运动以后才产 生的，我想您能不能再说清楚一点，现代文学您提倡挖掘人的的灵 魂，在徐志摩先生和他的老师康有为先生，当时康有为先生已经有 说，“欲兴起欲国之名”将人的灵魂像鲁迅先生一样挖掘出来，我 想您能不能再把五四运动才开始兴现代文学再讲清楚一点。 孔庆东：“欲新一国之民，必新小说”，这是梁启超说的，梁启超 是变法运动的重要人物，他比康有为思想更新一点。新在哪里？他 重视通俗的文艺作品。小说这种东西，在中国本来没有地位，我们 大家想，中国最伟大的文学是古代文学，但是在古代文学中小说可 以拿掉，当然我们小说写得很好，我们四大古典名著，都是伟大的 作品。但是所有这些作品都拿掉，中国古代文学史仍然是一部伟大 的文学史，我们只要有《诗经》、《离骚》，李白、杜甫、白居易 等就行了。在古代文学中小说是不重要的，地位很低。小说地位什 么时候高？是有了梁启超，梁启超只是一个开始，真正高是“五四 ”。四大古典名著是谁命名的？是现代人命名的。四大古典名著产 生的当时，没有那么高的地位，历代人就是这样，看不到身边的伟 大现象，当时的家长也不让孩子读《红楼梦》《三国演义》《水浒 传》，现在怎么样？读四大名著成了雅士。几十年后金庸作品的命 运也是这样。 梁启超有一个伟大的地方，他把小说拉到文学的中心，他说各 国富强都是因为重视小说，这个话说得很夸张，听文人讲话不要用 “科学发展观”来衡量它。文人说话就喜欢夸张一点，重点是什么 ？就是要重视小说。他说西方国家强大，是因为老百姓每天没事看 小说。其实不是这样。但是在西方，小说确实很重要，我们现代文 学和古代文学一个很重要的区别是什么？古代文学去掉小说不失伟 大，现代文学则根本动不得，去不得。如果把小说去掉了，把鲁迅 、茅盾、老舍、巴金去掉了，现代文学还有什么？所以现代文学不 能放弃小说，这个是梁启超之功。梁启超是徐志摩的证婚人，在徐 的婚礼上还教训他一番，因为徐志摩见异思迁。在“五四”之前中 国小说是很发达的，小说已经繁荣起来了，老百姓没事读的是小说 。但读的是《七侠剑》，已经堕落的武侠小说，而不是现代的武侠 小说，没有武侠精神的。金庸小说之所以伟大，是因为他的小说人 物都是独立的人，是五四精神培养的人。金庸小说继承了鲁迅精神 ，他的英雄人物绝不是政府的走狗，而是为民请命的英雄。如果没 有“五四”时代建设的“人的文学”，是不会出现梁羽生金庸古龙 的。 主持人：今天现场提问方式比较方便，希望大家积极参与。 提问：我经常看您的博客，谢谢您给我们的开怀大笑的感动。今天 和您距离这么近，我们确实感到很荣幸。我有一个问题，刚才听您 讲，我感觉您认为，可能作为中国人来讲，精神世界最大的时候， 您认为是在唐朝，或者说作为知识分子是在宋朝。您认为在现在或 者是以后，不论是在中国还是在国外，还有没有那么多的精神的可 能，是不是随着国家及其越来越细微的发展，不管在中国还是国外 都没有那种可能呢？ 孔庆东：我觉得还是有可能的，为什么？因为我们正处在寻找新的 人类文明模式的阶段。根据我有限的接触范围，我觉得现在中国的 知识分子，东方的、西方的知识分子都很苦闷。我们通过自己的专 业，表面上研究历史，研究哲学，研究社会学，其实我们共同在找 人类发展的模式。美国的文明模式显然是野蛮、霸道的，让大家活 着不舒服，显然不是理想的模式。这就是我们古人所批评的霸道， 古人推崇的是“王道”，“王道”和“霸道”是两种，美国是搞霸 道，搞得大家不舒服，他自己的人民也不舒服。舒服的是少数美国 资产阶级白种男人，其他人都不舒服。过去苏联模式的社会主义， 也不是理想的人类发展模式，苏联的模式我不敢断言他是背叛了马 列主义，起码是在马克思主义发展的道路上走入了歧途，导致了他 后来迅速的崩溃。可是在苏联东欧社会主义多米诺骨牌倒下去的时 候，中国没有倒，中国巍然屹立，而且经济高速增长。尽管我批评 改革开放的缺点，但是整体上我肯定改革开放。一个原因是中国搞 过文革，而苏联没有文革，没有文革，人民就没有那么多的政治地 位和思想觉悟。中国因为搞过文革，尽管搞砸了，缺点很多，但从 此那些贪官污吏和为富不仁者，都知道惧怕人民了，不敢直接把人 民卖了，只敢慢慢地骗。所以中国在今天仍然保留了一定的社会主 义因素，社会主义优越性还在。再有一点，比这个更重要的是中国 强大的传统文化，并不因为进入现代，传统文化就消失了。有人说 “五四”割裂了传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儿。今天寻找人类生活的 新模式，到哪里汲取营养？全世界的知识分子不约而同把眼光投到 一个人身上，这个人叫孔仲尼（音）。为什么政府趁机搞孔子学院 ，政府有他的目的，为什么用孔子这个名字？因为全世界只对孔子 感兴趣。人类生活到 21 世纪，不能再你抢我夺，你战胜了我，你仍 然过不上好日子。要过好日子，必须想想孔子怎么说的，老子、庄 子怎么说的。这个时候才知道他们是圣贤，他们的思想对当时有用 ，还像太阳一样照到几千年以后。所以我觉得人类还是有希望的， 只不过目前我们处在不太好的时期。也要看你具体的生活情况，具 体的人可能会生活得好。比如我觉得当今生活在中国的城市挺好， 在中国当一个城市居民是很幸福的。我们老受崇洋媚外的影响，觉 得外国好。你去国外几次就知道了，中国有 7、8 亿人活得不大舒服 ，但是中国有 3、4 亿人活得挺好。第一中国物价便宜，尽管最近通 货膨胀，但是仍然很便宜。中国人还可以享受到丰富的精神内容、 物质内容，包括吃喝玩乐的内容。你在中国每去一个省，等于进了 一个国家一样，有好东西给你看，而且面目一新。中国当下要解决 的，是让更多的人过上这样的生活。中国的老年人都在那里扭秧歌 、健身，很幸福，只要给他充分的生活保障，能够看得起病，住得 起房就很好。外国的老年人很孤独，因为它的文明是不健康的文明 ，孩子不养老人，国家建立保险，保险是给他钱，他怎么过日子没 有人管。把基本的社会问题解决，把基本的民生问题解决，当然我 们不是要求政府一天就解决，知识分子说话要公平，促进政府完成 公平建设。我觉得如果不发生大事的话，大概一代人的功夫，到本 世纪中叶，中国如果能有 7、8 亿人都成为中产阶级，大概人口的一 半，或者 60%、70%的人成为中产阶级的话，那真的又是一次盛世。 我顺便讲一下日本，我在日本呆了一年。日本在国际上形象很 不好，但是日本自己搞得非常好，日本自己完成了一个和谐社会的 建设。我做一个不知道是不是恰当的比喻，我觉得日本就是毛泽东 时代的中国，“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人人以企业为家，企业对员 工绝对负责，人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多数警察都是活雷锋， 售票员都是李素丽。李素丽所做的事情完全是她应该做的，她并没 有做出超人的举动，可是她做了她职务应该做的事情，就成了人大 代表，可见中国的整体售票员素质多么差。中国想跟日本对抗，道 路很漫长，他怎么做到这一点？他社会公正，1 亿 2000 万人口，大 概有 1 亿人口的收入是差不多的，大多数人收入的差距就是两倍、 三倍。我们中国人差距是多少？全世界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在一个 大学里面老师的收入可以相差几十倍，这个社会怎么能够和谐？中 国一旦解决这个问题，不用解决到日本那个程度，你有 7、8 亿人都 是中产阶级，活得挺好，收入差两倍、三倍，普通的东西都能买得 起，国家绝对就强大了。对于咱们一个生命个体来说，可能要等几 十年，对于一个大的文明来说，这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我相信这一 天会到来的。 主持人：刚才我看到底下有很多的听众写成纸条的提问方式，请我 们的工作人员把纸条拿上来。现在还有一次现场提问的机会，请朋 友们积极参与。 提问：请问孔老师，我觉得当下是一个价值多元甚至混乱的时代， 文学也看似繁荣，在这方面很多孩子、学生无从选择，在这方面您 能给他们一些建议吗？ 孔庆东：你对当下文学状况的判断我表示同意，我也觉得现在比较 混乱，特别是对于孩子来说。如果选择读物，现在文学市场表面上 是繁荣，其实是贫乏。你到书店，好像琳琅满目，但是我要提一个 问题，摆在那里，印着字的东西都是书吗？在我看来，书店里的那 些东西多数不叫书，那只能叫“印刷品”。所以我们要让孩子读书 ，不是读印刷品。为什么书店有那么多印刷品？是因为印刷业高度 发展。很多书不需要读，很多书读一下就可以了，很多书 100 页不 到 10 页有用。有人说孔老师你怎么读书那么快？因为大多数对我没 有用处。所以选择什么是书很重要。在我看来称得起“书”的东西 不多，一百年没有多少本，所以不要被书的数量吓倒。我们要相信 前人的话，为什么相信前人的话？因为前人留到今天的话都是经过 时间淘汰的，是经过别人多少次替我们选择过的。不要老去怀疑前 人，我们经过漫长的怀疑时代后，今天要进入听话的时候，能不能 听话？听听孔子的话，听听你父母的话，听听老人的话，听听毛主 席的话，也听听邓爷爷的话。因为他们都是经过人生风雨的，他们 讲的话不见得一句顶一百句，但是不是骗你的。我想古人说话不是 为了让你买他的书，不是在你身上发财，所以首先读书要读经典之 作。经常有人说孔老师你给我们开一个书目，我说不用开，古代人 已经给我们开出了，就是那些名著。这些书我们每个人都能读，我 们汉字的伟大就在于这里，几千年前的话今天读起来仍在耳边。 所以我建议大家首先读那些耳熟能详的作品。第二要读你专业 所需，你是干什么的？你专业里面有一些小小的经典，是我可能不 知道的，我是一个文学研究者，我知道文学作品该读什么，你可能 是搞物流的、搞化学的，你应该请教你那方面的专家，去读你们专 业的“葵花宝典”。第三，适当地读一点热门书，热门书太多，很 多都是书商书城的宣传，但是所有的经典又是从这些热门书中产生 的。比如当时有一百本才子佳人小说，里面有一本《红楼梦》，你 不知道它会成为经典，但是你不读上一本，你也不知道《红楼梦》 。一本书如果媒体说好专家说好，老师推荐，同学推荐，那么此书 是值得了解的。总结起来，第一读经典，第二读专业所需的书，第 三适当读一些热门的书。这样我觉得人的知识结构就合理了。 主持人：孔老师我这里有很多听众纸条提的问题，我代他们问一下 。第一个问题，知识分子是应该保持独立人格还是改变自己适应社 会？您做一下回答。 孔庆东：我是搞现代文学的，我们现代文学这门学科的师祖叫王瑶 （音），现代文学如果遵循学术传承，第一代搞研究的人是朱自清 ，他最早写了现代文学大纲，他的学生是王瑶，写了最早的《中国 新文学史稿》，王瑶先生有个学生是钱力寻（音），钱力寻先生是 我的导师。王瑶先生有一句名言，他说做人要“外圆内方”。他是 搞现代文学的，但也是充满传统文学精神的。你在心里面要有原则 性，比如刚才这位朋友提的问题，知识分子的独立性必须要有，没 有独立性，学术上面就没有进展。但是你不要因为自己有一些独立 性，有一些独特的见解，就到处跟人家吵架。我们现在把这些人叫 愤青，愤青有他可爱的一面，他有时候就是一根筋，他认为就自己 掌握真理，他不检讨自己的知识来源，他像一个有好多棱角的人， 用这几个角跟别人碰撞。中国古代的货币，那个大钱，是非常有道 理的，“外圆内方”，象征着中国人的人性，外表上不要割伤人家 ，要跟人家和谐相处，要宽容。《论语》里说孔子“威而不猛”， 就是这个意思。老子主张“方而不割”，“光而不耀”，也是这个 意思。我们今天生活在一个职业压倒人性的时代。你平时如果遇到 一个意见跟你不一样的人，不要把他看成敌人，但也不要轻易改变 自己，意见不同，但是可以做朋友，这就是我与人交往的原则。要 把独立性保持在内心里，这才是具有坚强生命力的大丈夫。 主持人：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这可能是一个学生问的。您作为孔子 的传人，怎么评价孔子？ 孔庆东：社会上传言我是孔子的传人，我并不是他最嫡系的后代。 他的嫡系在台湾呢，我要是那个人我就不在这里讲了，我不是那个 人，我跟那个人有血缘关系。孔子后代有 60 支，我是最正宗的那支 。很多人说，你说孔子是你的祖先是不是为了吹嘘，我不是这个意 思。我并不认为是孔子后人就怎么样，我也从来没吹嘘过，也没有 刻意隐瞒过，是媒体自己打听出来的。好比我说自己是北大教授， 这就是我实际的工作，难道我实话实说却成了吹嘘吗？我觉得任何 圣贤都不是百分之百的完人，首先他们都是凡人，我们看英雄豪杰 ，首先要把他看成一个凡人。我们不会佩服一个神，神有什么可佩 服的？你是神，你就应该这么牛。正因为他们不是神，他是人，我 们才佩服他，所以孔子的话不应该看成一句顶万句。山东前几年搞 个孔子塑像，请我代表孔子后人讲话，我说孔子的思想很好，但是 我们今天继承孔子思想的时候，要进行现代化的转型，我的讲话可 能令当地领导不高兴。他们想让我把孔子讲得天花乱坠，然后他们 好发展旅游。孔子虽好，但不可搞个人崇拜，他的话我们要从今天 的角度理解，是否合乎当今中国人民的需要？不合需要的，暂且放 在一边，留给后人批判。孔子的大部分思想在我看来，对于今天建 设和谐，建设人类共同的文明都是有帮助的。但是要小心“罢黜百 家、独尊儒术”。中国的文化是多元的，一旦把一种文化独尊起来 ，不论是儒家思想还是马克思主义理论，就会阻碍我们中华民族的 蓬勃生机。我想我的话不仅是我一个人的意思，孔子再生的话，马 克思、毛泽东再生的话，也会赞同我的观点。 主持人：本次文化大讲堂到这里全部结束了，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 感谢孔庆东博士的精彩讲座。我们也期待您的下次参与，朋友们再 见